发篇旧文

2021年2月28日，早上一起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的天空雾蒙蒙的，小雨稀稀落落下个不停，春天里的第一场雨，就这样如期而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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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h- U$ I; X/ H6 k, y3 e- Y2 n日子滚动向前，从不为谁停留，可我的某些记忆无论悲喜却永远的留在了去年的冬天。
) x/ \6 z4 W9 W* ~0 E5 K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妹妹说她很气愤，明明有那么多衣服和营养品，妈妈却从来不舍不得吃用，命运多舛，节俭已经深深刻在妈妈的骨子里了，生活不公，我的妈妈这么小心翼翼的活着，肺癌还是不想高抬贵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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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K, g- f5 C" T! V- \  a妈妈第一次住院的病房靠近窗子，拉开窗帘，阳光就能洒进来，外面经常飞着一群鸽子，我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买了个望远镜给她，想让她没事的往窗外望一望，不要老是气闷的躺在床上，我妈说我是不是神经病，我就把望远镜放在床头，直到有一天我打饭回来的时候，看她在床上坐着拿望远镜往外看，还告诉我外面有人聚堆跳舞，我真是哭笑不得，胸水化验了三次，都是恶性，却依然确诊不了，医生说常识推论肯定是恶性肿瘤，但是只要不出病理，我们还是抱有一丝幻想，不停的做检查，拍片子，最后是胸膜活检，取的病理，手术完之后，妈妈一点精神也没有，天天在病床上躺着，等结果时我和妹妹都在陪床，我一有空就去找主治，经常不在病房，妹妹买了板凳坐在病床边上守着妈妈输液，我有次回病房，看到妈妈在训妹妹，“我没精神，你不行出去找个地方睡一会，你老拿头压着我手干什么？”，妹妹一脸委屈，等妈妈睡了，我问她是不是累了，她说不是，我说你压人家手干什么，白白挨顿骂，妹妹说，阳光照在病房里，气氛到这了，就想拿脸蹭着妈妈的手，电视上不都是这样吗？结果挨顿骂。我的家人从来不说爱，但是爱一直都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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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c$ r) k; X# j  S住院半月有余，诊断出来了，我去化验楼拿的结果，三楼，我心里惴惴不安，我连电梯也没敢坐，一步一步的走上去，左侧肺腺IUB期，胸膜转移，骨转移，从住院到治疗我们一直瞒着她，出院后我把病历藏在我的床单下面，妈妈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，很久之后我才知道，我不知道她当时内心是经历了怎样一场绝望，我们瞒着她，她瞒着我们，医生说妈妈是晚期，已经转移，只有半年时光，我觉得有些问题是应该告诉她的，却从来不知道如何开口，每次都遮遮掩掩的和她说，她每次都草草带过，迅速结束话题，原来她都知道的，也努力配合着我们演这出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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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妈妈没什么文化，却教给了我坚毅和隐忍，教会了我生活里无论什么困境都不放弃，她有记录东西的习惯，每年买的日历都记得满满的，翻柜子的时候翻到一个我们不用的本子，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她去医院的日期，去找主治复查完，我和医生总是会把妈妈支开单独讨论病情，就算她知道体感已经大不如前，也会在本子上一丝不苟的记下那些复查的次数和结果，哪怕她也知道那些话都是我骗她的，我给了她生的希望，却没有做到我的承诺，生活真的好残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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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D" R3 D* W- F' b6 q% Y' `最后一段时光，妈妈已经时断时续的昏迷，大家都已经意识到情况越来越糟，趁她清醒的时候，我说“妈，你有什么遗憾吗？有什么想见的人没有”，妈妈说“我没有遗憾，我只想在家，我哪也不想去，你们给我治病借了钱，记得都还给人家。”，妈妈还说让我给她找药，找那种能吃死人的药，妈妈说活着太累了，我泪流满面，却只能默然以对，我的妈妈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，回想起来，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，也没什么兴趣爱好，做家务算一种爱好吗？我不知道。有时候我觉得对她的爱都没地方附着，干什么都怕花钱，妈妈身体好的时候，不是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就是在房间里到处收拾，爸爸在的时候是贤内助，爸爸走了，我和妹妹就是她全部的寄托，她在外面上班，为了省钱还买压缩饼干吃，我发现了，问她，她说买来尝尝的，谁会买一大包来尝尝。

7 k1 A8 W8 H: r: {1 g. {妈妈走的那天晚上，我在客厅吃饭，妹妹大声喊我，等我去的时候妈妈很安详的走了，我抬头看了看表，九点二十四分，我和妹妹拉着妈妈的手不停的说着话，一直说“妈妈，不要怕，不要怕，我们都在，我们都在…”，我看书上说，人最后丧失的功能是听力，妈妈，你都听到了吗？

我没有哭，整个人都是蒙的，内心像针扎一样的疼，我没有文字形容那种感觉，真的，人绝望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，那种虚脱就像一辆高速运转的车子突然踩下了离合器，浑身没有力气，强撑起一口气，给大家打了电话，眼泪才像喷涌而出，那一夜，我流光了后半生所有的眼泪。

我发这些，不想博谁的同情，我并不需要也不屑于任何人的同情，人没有感体身受，我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死亡的定义“没有呼吸是生命的逝去，葬礼的举行是社会地位的消亡，被所有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”，只要我记得，我的妈妈就还在，我想把这些记录下来，想让大家记得这个世界有过这么一个平凡又伟大的妈妈。

% D7 q6 o4 [9 y3 `+ @$ x儒家讲“父母死三年服丧”，孔子的学生宰我曾问孔子“三年之丧，期子久矣，君子不为，礼必坏，乐必崩”，孔子说：你心安么？宰我回答说，安。孔子背着宰我和别人说“子之不仁也，子生三年而免于父母之怀，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？”。
. |. x1 Z9 C0 T' ~8 I8 j: V8 e. c时至今日，我心里依旧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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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妹妹拉着妈妈的手不停的说着话，一直说“妈妈，不要怕，不要怕，我们都在，我们都在…”好感动，希望我走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福分